跳到主要内容

3

百喻經卷第三

尊者僧伽斯那撰

蕭齊天竺三藏求那毘地譯

(四二)估客駝死喻

譬如估客遊行商賈,會於路中而駝卒死,駝上所載多有珍寶,細軟上[疊*毛]種種雜物。駝既死已即剝其皮,商主捨行坐二弟子而語之言:「好看駝皮莫使濕爛。」其後天雨,二人頑嚚盡以好[疊*毛]覆此皮上,[疊*毛]盡爛壞,皮[疊*毛]之價理自懸殊,以愚癡故以[疊*毛]覆皮。世間之人亦復如是,其不殺者喻於白[疊*毛],其駝皮者即喻財貨,天雨濕爛喻於放逸敗壞善行。不殺戒者即佛法身最上妙因,然不能修,但以財貨造諸塔廟供養眾僧,捨根取末不求其本,漂浪五道莫能自出,是故行者應當精心持不殺戒。

(四三)磨大石喻

[0549c19] 譬如有人,磨一大石勤加功力,經歷日月作小戲牛,用功既重所期甚輕。世間之人亦復如是,磨大石者喻於學問精勤勞苦,作小牛者喻於名聞互相是非。夫為學者研思精微博通多識,宜應履行遠求勝果,方求名譽憍慢貢高,增長過患。

(四四)欲食半餅喻

譬如有人,因其飢故食七枚煎餅,食六枚半已便得飽滿,其人恚悔,以手自打而作是言:「我今飽足由此半餅,然前六餅唐自捐棄,設知半餅能充足者,應先食之。」世間之人亦復如是,從本以來常無有樂,然其癡倒橫生樂想。如彼癡人於半番餅生於飽想,世人無知以富貴為樂。夫富貴者,求時甚苦,既獲得已守護亦苦,後還失之憂念復苦,於三時中都無有樂。猶如衣食遮故名樂,於辛苦中橫生樂想,諸佛說言:「三界無安,皆是大苦,凡夫倒惑,橫生樂想。」

(四五)奴守門喻

譬如有人將欲遠行,勅其奴言:「爾好守門并看驢索。」其主行後,時隣里家有作樂者,此奴欲聽不能自安,尋以索繫門置於驢上,負至戲處聽其作樂。奴去之後,舍中財物賊盡持去。大家行還,問其奴言:「財寶所在?」奴便答言:「大家先付門驢及索,自是以外非奴所知。」大家復言:「留爾守門正為財物,財物既失用於門為?」生死愚人為愛奴僕亦復如是,如來教誡常護根門,莫著六塵,守無明驢看於愛索。而諸比丘不奉佛教,貪求利養詐現清白靜處而坐,心意流馳貪著五欲,為色聲香味之所惑亂,無明覆心愛索纏縛,正念覺意道品財寶悉皆散失。

(四六)偷犛牛喻

譬如一村共偷犛牛而共食之。其失牛者逐跡至村,喚此村人問其由狀,而語之言:「爾在此村。」不偷者對曰:「我實無村。」又問:「爾村中有池,在此池邊共食牛不?」答言:「無池。」又問:「池傍有樹不?」對言:「無樹。」又問:「偷牛之時在爾村東不?」對曰:「無東。」又問:「當爾偷牛非日中時耶?」對曰:「無中。」又問:「縱可無村及以無樹,何有天下無東無時?知爾妄語都不可信,爾偷牛食不?」對言:「實食。」破戒之人亦復如是,覆藏罪過不肯發露,死入地獄,諸天善神以天眼觀不得覆藏,如彼食牛不得欺拒。

(四七)貧人作鴛鴦鳴喻

昔外國節法慶之日,一切婦女盡持優鉢羅華以為鬘飾。有一貧人,其婦語言:「爾若能得優鉢羅華來用與我,為爾作妻;若不能得,我捨爾去。」其夫先來常善能作鴛鴦之鳴,即入王池作鴛鴦鳴偷優鉢羅華。時守池者而作是問:「池中者誰?」而此貧人失口答言:「我是鴛鴦。」守者捉得將詣王所,而於中道復更和聲作鴛鴦鳴,守池者言:「爾先不作,今作何益?」世間愚人亦復如是,終身殘害作眾惡業,不習心行使令調善,臨命終時方言:「今我欲得修善。」獄卒將去付閻羅王,雖欲修善亦無所及已,如彼愚人欲到王所作鴛鴦鳴。

(四八)野干為折樹枝所打喻

[0550b22] 譬如野干在於樹下,風吹枝折墮其脊上,即便閉目不欲看樹,捨棄而走到于露地,乃至日暮亦不肯來。遙見風吹大樹枝柯動搖上下,便言喚我,尋來樹下。愚癡弟子亦復如是,已得出家得近師長,以小呵責即便逃走,復於後時遇惡知識惱亂不已,方還所去,如是去來是為愚惑。

(四九)小兒爭分別毛喻

[0550c01] 譬如昔日有二小兒入河遨戲,於此水底得一把毛,一小兒言:「此是仙鬚。」一小兒言:「此是羆毛。」爾時河邊有一仙人,此二小兒諍之不已,詣彼仙所決其所疑。而彼仙人尋即取米及胡麻子,口中含嚼吐著掌中,語小兒言:「我掌中者似孔雀屎。」而此仙人不答他問,人皆知之。世間愚人亦復如是,說法之時戲論諸法不答正理,如彼仙人不答所問,為一切人之所嗤笑,浮漫虛說亦復如是。

(五〇)醫治脊僂喻

譬如有人卒患脊僂請醫療之,醫以酥塗,上下著板,用力痛壓,不覺雙目一時併出。世間愚人亦復如是,為修福故,治生估販作諸非法,其事雖成利不補害,將來之世入於地獄,喻雙目出。

(五一)五人買婢共使作喻

譬如五人共買一婢,其中一人語此婢言:「與我浣衣。」次有一人復語浣衣。婢語次者:「先與其浣。」後者恚曰:「我共前人,同買於汝,云何獨爾?」即鞭十下,如是五人各打十下。五陰亦爾,煩惱因緣合成此身,而此五陰恒以生老病死無量苦惱搒笞眾生。

(五二)伎兒作樂喻

譬如伎兒,王前作樂,王許千錢。後從王索,王不與之,王語之言:「汝向作樂空樂我耳,我與汝錢亦樂汝耳。」世間果報亦復如是,人中天上雖受少樂亦無有實,無常敗滅不得久住,如彼空樂。

(五三)師患脚付二弟子喻

譬如一師有二弟子,其師患脚,遣二弟子人當一脚隨時按摩。其二弟子常相憎嫉,一弟子行,其一弟子捉其所當按摩之脚以石打折;彼既來已,忿其如是,復捉其人所按之脚尋復打折。佛法學徒亦復如是,方等學者非斥小乘,小乘學者復非方等,故使大聖法典二途兼亡。

(五四)蛇頭尾共爭在前喻

譬如有蛇,尾語頭言:「我應在前。」頭語尾言:「我恒在前,何以卒爾?」頭果在前,其尾纏樹不能得去,放尾在前,即墮火坑燒爛而死。師徒弟子亦復如是,言師耆老每恒在前,我諸年少應為導首。如是年少不閑戒律多有所犯,因即相牽入於地獄。

(五五)願為王剃鬚喻

昔者有王有一親信,於軍陣中沒命救王使得安全,王大歡喜與其所願,即便問言:「汝何所求?恣汝所欲。」臣便答言:「王剃鬚時,願聽我剃。」王言:「此事若適汝意,聽汝所願。」如此愚人世人所笑,半國之治、大臣輔相悉皆可得,乃求賤業。愚人亦爾,諸佛於無量劫,難行苦行自致成佛,若得遇佛及值遺法,人身難得譬如盲龜值浮木孔,此二難值今已遭遇,然其意劣,奉持少戒便以為足,不求涅槃勝妙法也,無心進求,自行邪事,便以為足。

(五六)索無物喻

昔有二人道中共行,見有一人將胡麻車,在嶮路中不能得前。時將車者語彼二人:「佐我推車出此嶮路。」二人答言:「與我何物?」將車者言:「無物與汝。」時此二人即佐推車至於平地,語將車人言:「與我物來。」答言:「無物。」又復語言:「與我無物。」二人之中其一人者含笑而言:「彼不肯與,何足為愁?」其人答言:「與我無物,必應有無物。」其一人言:「無物者,二字共合是為假名。」世俗凡夫若無物者,便生無所有處,第二人言無物者,即是無相無願無作。

(五七)蹋長者口喻

昔有大富長者,左右之人欲取其意皆盡恭敬。長者唾時,左右侍人以脚蹋却。有一人愚者,不及得蹋,而作是言:「若唾地者諸人蹋却,欲唾之時,我當先蹋。」於是長者正欲咳唾,時此愚人即便舉脚蹋長者口,破脣折齒。長者語愚人言:「汝何以故蹋我脣口?」愚人答言:「若長者唾出口落地,左右諂者已得蹋去,我雖欲蹋,每常不及。以是之故,唾欲出口舉脚先蹋,望得汝意。」凡物須時,時未及到,彊設功力返得苦惱,以是之故世人當知時與非時。

(五八)二子分財喻

昔摩羅國有一剎利,得病極重,必知定死,誡勅二子:「我死之後善分財物。」二子隨教,於其死後分作二分,兄言弟分不平。爾時有一愚老人言:「教汝分物使得平等。現所有物破作二分。云何破之?所謂衣裳中割作二分,槃瓶亦復中破作二分,所有瓫瓨亦破作二分,錢亦破作二分,如是一切所有財物盡皆破之而作二分。」如是分物人所嗤笑,如諸外道偏修分別論,論門有四種:有決定答論門,譬如人一切有皆死,此是決定答論門。死者必有生是應分別答,愛盡者無生,有愛必有生,是名分別答論門。有問人為最勝不?應反問言:「汝問三惡道?為問諸天?若問三惡道,人實為最勝;若問於諸天,人必為不如。」如是等義,名反問答論門。若問十四難,若問世界及眾生有邊無邊、有終始無終始如是等義,名置答論門。諸外道愚癡自以為智慧,破於四種論作一分別論,喻如愚人分錢物破錢為兩叚。

(五九)觀作瓶喻

譬如二人至陶師所,觀其蹋輪而作瓦瓶,看無厭足。一人捨去,往至大會極得美膳又獲珍寶;一人觀瓶而作是言:「待我看訖。」如是漸冉乃至日沒,觀瓶不已失於衣食。愚人亦爾,修理家務不覺非常。

  今日營此事,  明日造彼業,

  諸佛大龍出,  雷音遍世間,

  法雨無障礙,  緣事故不聞。

  不知死卒至,  失此諸佛會,

  不得法珍寶,  常處惡道窮。

  背棄放正法,  彼觀緣事瓶,

  終常無竟已,  是故失法利,

  永無解脫時。

(六〇)見水底金影喻

昔有癡人往大池所,見水底影有真金像,謂呼有金,即入水中撓泥求覓。疲極不得,還出復坐。須臾水清又現金色,復更入裏撓泥更求覓,亦復不得。其如是,父覓子得來見子,而問子言:「汝何所作,疲困如是?」子白父言:「水底有真金,我時投水欲撓泥取,疲極不得。」父看水底真金之影,而知此金在於樹上,所以知之,影現水底。其父言曰:「必飛鳥銜金著於樹上。」即隨父語,上樹求得。

  凡夫愚癡人,  無智亦如是,

  於無我陰中,  橫生有我想;

  如彼見金影,  勤苦而求覓,

  徒勞無所得。

(六一)梵天弟子造物因喻

婆羅門眾皆言:「大梵天王是世間父,能造萬物。」造萬物主者有弟子,言我亦能造萬物,實是愚癡自謂有智。語梵天言:「我欲造萬物。」梵天王語言:「莫作此意,汝不能造。」不用天語便欲造物。梵天見其弟子所造之物,即語之言:「汝作頭太大,作項極小,作手太大,作臂極小,作脚極小,作踵極大,作如似毘舍闍鬼。」以此義當知,各各自業所造,非梵天能造,諸佛說法不著二邊,亦不著斷亦不著常,如似八正道說法。諸外道見斷見常事已,便生執著,欺誑世間作法形像,所說實是非法。

(六二)病人食雉肉喻

昔有一人病患委篤,良醫占之云:「須恒食一種雉肉可得愈病。」而此病者市得一雉,食之已盡更不復食。醫於後時見,便問之:「汝病愈未?」病者答言:「醫先教我恒食雉肉,是故今者食一雉已盡更不敢食。」醫復語言:「若前雉已盡,何不更食?汝今云何正食一雉望得愈病?」一切外道亦復如是,聞佛菩薩無上良醫說言,當解心識,外道等執於常見,便謂過去未來現在唯是一識無有遷謝,猶食一雉,是故不能療其愚惑煩惱之病。大智諸佛教諸外道除其常見,一切諸法念念生滅,何有一識常恒不變?如彼世醫教更食雉而得病愈,佛亦如是,教諸眾生令得解,諸法壞故不常,續故不斷,即得剗除常見之病。

(六三)伎兒著戲羅剎服共相驚怖喻

[0552b14] 昔乾陀衛國有諸伎兒,因時飢儉,逐食他土,經婆羅新山,而此山中素饒惡鬼食人羅剎。時諸伎兒會宿山中,山中風寒然火而臥,伎兒之中有患寒者,着彼戲本羅剎之服向火而坐。時行伴中從睡寤者,卒見火邊有一羅剎,竟不諦觀捨之而走,遂相驚動一切伴侶悉皆逃奔。時彼伴中着羅剎衣者,亦復尋逐奔馳絕走,諸同行者見其在後,謂欲加害,倍增惶怖,越渡山河投赴溝壑,身體傷破疲極委頓,乃至天明方知非鬼。一切凡夫亦復如是,處於煩惱飢儉善法,而欲遠求常樂我淨無上法食,便於五陰之中橫計於我。以我見故流馳生死,煩惱所逐不得自在,墜墮三塗惡趣溝壑,至天明者喻生死夜盡智慧明曉,方知五陰無有真我。

(六四)人謂故屋中有惡鬼喻

昔有故屋,人謂此室常有惡鬼,皆悉怖畏不敢寢息。時有一人自謂大膽,而作是言:「我欲入此室中寄臥一宿。」即入宿止,後有一人自謂膽勇勝於前人,復聞傍人言此室中恒有惡鬼,即欲入中排門將前。時先入者謂其是鬼,即復推門遮不聽前;在後來者復謂有鬼,二人鬪諍遂至天明。既相覩已,方知非鬼。一切世人亦復如是,因緣暫會無有宰主,一一推析誰是我者?然諸眾生橫計是非強生諍訟,如彼二人等無差別。

(六五)五百歡喜丸喻

[0552c14] 昔有一婦荒婬無度,欲情既盛嫉惡其夫,每思方策規欲殘害,種種設計不得其便。會值其夫,聘使隣國,婦密為計造毒藥丸,欲用害夫,詐語夫言:「爾今遠使,慮有乏短,今我造作五百歡喜丸,用為資糧以送於爾,爾若出國至他境界,飢困之時乃可取食。」夫用其言,至他界已未及食之,於夜闇中止宿林間,畏懼惡獸上樹避之,其歡喜丸忘置樹下。即以其夜值五百偷賊,盜彼國王五百疋馬并及寶物來止樹下,由其逃突盡皆飢渴,於其樹下見歡喜丸,諸賊取已各食一丸,藥毒氣盛五百群賊一時俱死。時樹上人至天明已,見此群賊死在樹下,詐以刀箭斫射死屍,收其鞍馬并及財寶驅向彼國。時彼國王多將人眾案迹來逐,會於中路值於彼王,彼王問言:「爾是何人?何處得馬?」其人答言:「我是某國人,而於道路值此群賊共相斫射,五百群賊今皆一處死在樹下,由是之故我得此馬及以珍寶來投王國,若不見信可遣往看,賊之瘡痍殺害處所。」王時即遣親信往看,果如其言。王時欣然歎未曾有,既還國已厚加爵賞,大賜珍寶封以聚落。彼王舊臣咸生嫉妬而白王言:「彼是遠人未可服信,如何卒爾寵遇過厚,至於爵賞踰越舊臣?」遠人聞已而作是言:「誰有勇健能共我試?請於平原挍其技能。」舊人愕然無敢敵者。後時彼國大曠野中有惡師子,截道殺人斷絕王路,時彼舊臣詳共議之:「彼遠人者自謂勇健無能敵者,今復若能殺彼師子為國除害,真為奇特。」作是議已便白於王,王聞是已給賜刀杖尋即遣之。爾時遠人既受勅已,堅彊其意向師子所,師子見之奮激鳴吼騰躍而前,遠人驚怖即便上樹,師子張口仰頭向樹,其人怖急失所捉刀,值師子口,師子尋死。爾時遠人歡喜踊躍,來白於王,王倍寵遇,時彼國人率爾敬服咸皆讚歎。其婦人歡喜丸者喻不淨施,王遣使者喻善知識,至他國者喻於諸天,殺群賊者喻得須陀洹強斷五欲并諸煩惱,遇彼國王者喻遭值賢聖。國舊人等生嫉妬者,喻諸外道見有智者能斷煩惱及以五欲,便生誹謗言無此事。遠人激厲而言舊臣無能與我共為敵者,喻於外道無敢抗衝。殺師子者喻破魔。既斷煩惱又伏惡魔,便得無着道果封賞。每常怖怯者喻能以弱而制於彊。其於初時雖無淨心,然彼其施遇善知識便獲勝報,不淨之施猶尚如此,況復善心歡喜布施?是故應當於福田所勤心修施。